做法简单:洗净,兑入高汤,随下整条鸭脖,炖开后煨透,捞出切段装盘,和酒配饭,边啃边嚼,韵味赛品山水诗词。
啃着啃着,觉得那薄薄的肉丝,缠结盘绕在椎椎衔接的颈骨中心,一根棉线粗细的管囊,正是小小鸭脑接受信息,传输指令的必经狭道,是最为关键的中枢环节,又是最为脆弱的致命节点。这里,不需要脂肪,无须强力韧带,腱鞘也多余,更用不着茧甲厚皮。所以,啃起来,不腻,省牙。先下一杯酒,拇指食指捏起一块鸭脖,环围啃撕舔唆几段鸭脖肉,我还要把骨头再细嚼碎,嘬尽汁浆,咽下那可能再被乳化的钙质。 酒足饭饱,躺床上闭目小睡片刻,醒,余味仍在。慵懒中胡思乱想,进入几十年旧事电影回放镜头中,往事历历在目,无些须感慨,仅逍遥自我安慰着,想:人生,恰如久久鸭脖一条! 人生,初20年,是宰鸭剁块分类备料阶段;中20年,是卤制透入味时期;接20年,是佐料煸煨掌握火候而成菜。然,60年后,可以咀嚼,配酒下饭。有幸者,多吃几根鸭脖,多走几家鸭脖店,品尝更多不同风味:盐糖酱油醋料酒花椒大料桂皮丁香辣椒香叶,几十余味具全。 类鸭脖者,有鸡鹅雁鸽等飞禽,倘生为鱼虾蛤蟆,则无颈可截取,没法卤制脖子肉;青菜水果烹烧前不宜淹渍;生蛋未熟无法凉拌;而煸煨凉粉则变做糊涂酱一盘。所以,什么食品该怎么做熟,只要因才施烹,总能充分吸收料理的作用而成品牌。人亦然。造梁打钉,各有所用,不服不行。 但如果拿来一只嫩肥填鸭,剁掉脖子,则无法挂炉炭烤。烤得的全鸭,又没有人专拣脖子啃。把全聚德鸭脖与武汉久久鸭脖并排上桌,大概人们又要偏爱后者。人亦然。当招募新兵的官员,面对教授影帝和土匪时,招募者宁肯收留土匪。 如果说我自己还有一点欲望的话,我曾经想做一棵冬虫夏草。并非因为它稀有贵重,而是它的特有的治疗疑难病的功能。60年过去,看来,这个梦想是一事无成了。回味60多年的鸭脖生涯,被人淹渍烹制,被人咀嚼,却没有武汉久久鸭脖的口味,连清水盐煮的白脖子味道都没有,正所谓:如嚼鸡肋。 我为什么没有早一点遇到精武久久鸭的卤鸭脖呢?